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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地“认识自己”——《从语言看中西方的范畴观》荐读

作者:王倩倩 来源:今日语言学 时间: 2022-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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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语言看中西方的范畴观》

沈家煊著

商务印书馆出版

  

  沈家煊著《从语言看中西方的范畴观》于2021年12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新世纪以来,沈家煊先生一直奋战在摆脱印欧语眼光的束缚,更好地“认识自己”、更好地“表述自己”的征途。从最基本的词类范畴名词和动词的关系入手,揭示了汉语具有与印欧语不同的“名动包含”的词类模式。着眼于最基本的句法结构“主谓结构”,揭示出汉语的句子表达以“对言格式”为主。这些重要成果的取得建立在对先贤洞见深刻理解的基础之上,形成于对中西方语言的细致比较和深入思考之中。在“向前跨半步”的过程中,沈先生敏锐地触及语言差异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将语言的比较上升到思维方式的高度,探讨汉语不同于西方语言的哲学基础,为汉语学者更好地“表述自己”提升了学术自信和道路自信。《从语言看中西方的范畴观》一书就是作者近年来在这方面探索的部分成果的汇集,该书以“中西方的范畴观”为纲,收录了自2010年以来沈先生所发表的七篇相关文章及一个附篇。这些文章按照原发表时间排列,展现了十几年来沈家煊先生站在语言比较的角度,对汉语特点不断思考与探索的深化过程。每篇文章虽各自独立,但相互之间又有内在关联,从词类到句子结构再到思维方式,层层递进、步步深化,揭示了汉英语言差异所折射出的中西方思维模式乃至认知方式的差异,且这些差异具有哲学上的解释与支撑,显示出其认识的深刻性和根本性。

  《从语言看中西方的范畴观》目录

  《英汉否定词的分合和名动的分合》一文通过细致描写汉英两种语言中否定词的分合与功能,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即英语否定词最重要的区分是否定名词还是否定动词,名词用no,动词用not;而汉语否定词最重要的是区分“直陈否定”还是“非直陈否定”,是“有”的否定还是“是”的否定。分布是划分词类的根据,由否定词的分合可证明英语里动词和名词是分立的两个类,汉语里动词是名词所包含的一个次类。勾勒出“是”“存在”“拥有”三个概念在汉英语言中分合的“语义地图”,兼及古汉语和现代汉语方言。文章还从哲学角度说明了英汉两种语言在这方面的差别。

  《怎样对比才有说服力》一文提出有力论证的三个要素,一是重视内部证据,二是证据有系统性,三是有类型学的视野,这三点也是沈先生在研究中一以贯之的。文章摆出汉语中“动词可以直接做陈述语”“名词可以直接做指称语”“动词可以直接做主宾语”的基本语言事实,通过简单的逻辑推理,得出一个必然的结论,那就是“汉语的动词也是名词,是名词的一个次类”,即“名动包含”。并将两种语言放在人类语言的大视野中,论述了英语“名动分立”词类系统和汉语“名动包含”词类系统在人类语言中所处的不同地位,指出汉语的类型学价值在于为语言词类系统的循环演变提供了不可或缺的一个支点。

  这两篇文章运用成系统的语言内部的证据,论证了汉语是“名动包含”词类系统,而且这样的词类系统与印欧语“名动分立”词类系统一样,都在世界语言中具有重要的类型学价值。至此,对“名动包含”理论有效且有力的论证已经完成。难得的是,沈先生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继续向内探索,为这种词类模式找到了哲学上的解释与支撑,更进一步指出英汉语言差异的背后,是中西方范畴观的差异。

  《汉语有没有“主谓结构”》一文继承发扬了赵元任“零句”说、吕叔湘“流水句”观和朱德熙“词组本位”观,论述了汉语中从语法到语用没有一个“实现”的过程,二者是“构成”关系,语用包含语法。名词动词就是指称语述谓语,同时谓语也是指称语,所以汉语中所谓的“主谓结构”本质是指称语的并置。

  《比附“主谓结构”引起的问题》指出,因为汉语并没有界定主谓结构的形式标准,所以说汉语有“主谓结构”只是一种比附的说法,是比附形式逻辑的主谓式命题。而且用印欧语的“主谓结构”来套汉语的现象,会引起诸多问题,表现在施格型、中动式、事件结构、关系从句、话题凸显等近年讨论的热点问题上,由此强调“要比较不要比附”,要“超越主谓结构”。

  这两篇文章从赵元任、吕叔湘、朱德熙等前辈大家的已有认识(同时也是学界共识)出发,通过正反两方面的论证,说明汉语没有“主谓结构”。至此,沈家煊先生对汉英语言的差异和实质都有了明确且根本性的认识:首先,印欧语中名词实现为指称语,动词实现为陈述语都需要经过一个“化”的过程,语法到语用必须有一个“实现”过程,语法和语用是分立关系。汉语中名词直接做指称语,动词直接做陈述语,语法和语用是“构成关系”,语用包含语法。第二,汉语中谓语也是指称语,所以动词也是名词,是动态名词,由此,汉语的词类系统是“名动包含”模式,英语的词类系统是“名动分立”模式。第三,印欧语中的“主谓结构”存在重要的形式特点,是印欧语语法的主干,而汉语没有形式上的依据,所谓的“主谓结构”是一种“比附”,实质是指称语的并置,与其他句法结构地位平等。在对汉英语语法有以上清醒且自洽的认识后,沈家煊先生进一步将语言差异上升到中西方逻辑表达乃至思维模式差异的高度。

  《汉语的逻辑这个样,汉语是这样的》一文及附篇《逻辑要素的对言表达》将赵元任新万博app:汉语逻辑特点的精辟论述和沈先生自己新万博app:汉语语法特点的深透见解结合在一起,充分论证了“汉语的逻辑之所以这个样,是因为汉语是这样的”。因为印欧语中“名动分立”而“是有包含”,汉语中“名动包含”而“是有分立”,所以汉语逻辑里没有“there is”这个概念。也因为名动包含,汉语的实词是“大名词”,都是物质名词,本身不受否定,所以汉语中没有跟no、all、some相当的形容词。根本上,因为汉语以“对言”为本,all、and、not、or、some、if…then等基本逻辑概念在汉语里的习惯表达倾向于对言格式,靠语境和语调来判断语义,所以汉语中没有与这些逻辑要素意义相当的词。

  《从语言看中西方的范畴观》一文是全书的“题眼”。范畴和范畴化是认知科学的中心议题,沈先生在语言比较研究的过程中,敏锐地发现汉语各级语法单位之间存在一系列的范畴包含关系,是中西方不同范畴观的具体体现。西方以范畴分立为常态,是范畴的“是”观,强调逻辑理性。中国以范畴包含为常态,与传统哲学中“天人合一”“体用不二”“有生于无”“物犹事也”等多对重要概念相吻合,并强调“甲乙包含就有两个范畴”既表述逻辑上的本末,又说明历史上的先后,逻辑先后和历史先后一致,才是汉语的“类包含”,才是确切的“对待”。

  《有关思维模式的英汉差异》作为总结,归纳了英汉语言差异所关涉的思维模式的三个差异,一是英汉否定词的分合,反映了思维模式上西方重视静态的“恒在”,而中国重视动态的“变在”;二是英汉语中名词动词的关系代表了中西方不同的范畴观,西方以“甲乙分立”为常态,中国以“甲乙包含”为常态;三是句子表达上,英语以“主谓结构”为主,汉语以“对言格式”为主,体现了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演绎思维和类比思维。文章进一步阐述了这三方面差异的内在联系,“包含格局”源于动态、“变在”的范畴观,西方人追究“是不是”,所以“甲乙分立才是两个范畴”,中国人重视“有和无”,所以“甲乙包含就有两个范畴”。“甲乙包含”和“甲乙对待”是两个名称,一种关系,都是“异而同”,也就是对话的前提,这种包含对待的范畴观也就影响了汉语的句子表达以“对言格式”为完形,以“对言”为主,而“对言”“对话”是一个不断更新的动态过程,这又与汉语重视“有无”、重视动态的“变在”底层相关。

《从语言看中西方的范畴观》封底

  名词和动词是语言研究中一对最基本的概念。十几年来沈家煊先生围绕这对概念展开了一系列论证,出版了六部专著:《语法六讲》《名词和动词》《〈繁花〉语言札记》《超越主谓结构》《汉语大语法五论》《从语言看中西方的范畴观》,从重新重视基本语法范畴,到系统阐述“名动包含”,到破“主谓”立“对言”,到构建汉语“大语法”体系,再到把语言差异上升到思维范畴的高度,通读这些论著,可以看到一位肩负使命的智者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步步为营,在继承中发扬,在传统中创新,在大破中大立,在大立中升华,为后来者开辟出一条更好地“表述自己”的道路,同时也将更好地“认识自己”、更好地看待汉语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那就是从中西方的范畴观差异来看待语言,特别是汉语。

  读沈先生的著述本身就是一段体验极佳的“认识自己”的旅程。作为读者,大可先从例句读起,凭着母语者朴素的语感,你会频频点头:“对,我就是这么说话的。”接着看分析推理,你会自然信服:“汉语是这样的,对!”再读理论阐述,你会恍然大悟:“汉语原来是这样的!”当一个个我们习以为常的语言现象,在沈先生清醒强大的逻辑推理之下,变成一条条精辟入理的观点,最终凝练为一种振聋发聩的理论学说,一段“认识自己”的旅程已近终点,一段更好地“表述自己”的新旅程业已启航。

  正如季羡林先生所说,要从思维模式东西方不同的高度来把握汉语的特点,要在语言对比研究的基础上来抽绎出汉语语法的根本特点,“21世纪汉语语法学家继续探求的方向就应该如此”。《从语言看中西方的范畴观》一书已经在这条探求之路上做出了正确示范,然道阻且长,吾辈仍需努力,所幸灯塔已经点亮,我们不会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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